童大焕：冒名上大学案中的权力涡流
王佳俊冒用罗彩霞个人信息读大学一事，5月5日由《中国青年报》首家报道，由于媒体报道和跟进，此案的进展可谓“神速”，邵东县、邵阳市、湖南省纪委等各路调查组相继展开调查。5月10日，公安部长作出批示。5月11日，湖南省、邵阳市、邵东县组成的罗彩霞事件联合调查组对外公布，王佳俊的父亲王峥嵘因涉嫌伪造、变造国家机关公文、证件、印章罪被公安机关刑事拘留，王佳俊、罗彩霞两人当年的高三班主任张文迪被邵东县纪委实施“双规”。11日，教育部负责人表示要严查违纪违规单位和人员。而此前的5月8日，假“罗彩霞”王佳俊的毕业证书、学位证书、教师资格证书等证书被注销。贵州师范大学历史与*治学院院长唐昆雄教授已经承认，罗彩霞的录取通知书是他从学校领出并转交给王峥嵘的。至此，案件的轮廓已大致清晰，并且正在牵出越来越多的相关机构与个人。邵东县第一中学、邵东县教育局、邵东县公安局、贵州师范大学，都难逃干系，因为冒名顶替事件中的入学所需文件，如身份证明、户籍证明、学籍档案、录取流程文件，无不毕备。比起以前一些干部子弟冒名顶替农家孩子上大学，东窗事发后顶多以终生受害者实施经济赔偿了事，冒名顶替者照常心安理得地拥有文凭、当干部吃皇粮不同，今天的公开处理已大为进步。然而从此事件中暴露出的权力通吃和权力在一个无形的、巨大的漩涡中的自我坠落轨迹，仍让人感到脊背发凉。事发时的主谋者王峥嵘不过是湖南省邵东县某个乡镇的*委书记，正准备调任隆回县公安局*委。乡**委书记不过正科级，县公安局*委最多也是个副处。但就是这么一个算不上多大的基层干部，轻轻松松就把天下最难闯的高考公平关给踏平了，所到之处无一抵抗，可谓所向披靡。其时，所有的权力，无论是中学教育权力、大学教育权力还是公安局、教育局的行*权力，都似乎只围绕着王峥嵘的小小个人权力运转，而不是围绕着罗彩霞的公民权利运转。哪怕其中有一个关口指向罗彩霞的公民权利，这事可能就要*。然而，在一个巨大而又无形的权力漩涡下，权力自身的运行轨迹就是不断地向下、向下、向下坠落。乃至于当此事暴露后、媒体曝光前，当地公安机关还有人与此前已因经济犯罪被判三缓五的“前官员”王峥嵘一同前往学校，劝说罗彩霞修改自己的身份证号码。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。一旦为官，其关系资源超乎法度的能量远在我等凡夫百姓的想象之外。罗彩霞案因为有具体的受害人而得以败露，或者也可以说是因为做得不够“圆”，比如是否有可能让王佳俊以罗彩霞名义进校以其本人名义毕业，等等。很多时候的权力通吃却没有具体的受害人或做得够“圆满”而得以“善始善终”。比如前些日子，教育部等三部门联合下文，要求严查假冒少数民族考生参加高考。但若没有公开，暗度陈仓的事只有天知地知。再如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报告《当代中国社会流动》（2004年7月30日《中国青年报》）指出，从1949年到2001年，父亲的干部身份都是影响子女获得干部地位的最主要因素。父亲职业是干部、企业管理人员和企业主的人，这些人的子女100个人中约有7个成为国家与社会管理者。而工人家庭出身的人，100人中有1人进入国家与社会管理者阶层，农民家庭出身的人，100人中不到1人进入这一阶层。今天的机关和事业单位考录制度，许多贫寒子弟即使名列前茅，也往往不得其门而入，甚至想找个关系和靠山，也都求告无门。这样的权力世袭与阶层固化，无疑都是从类似于罗彩霞案的一个又一个具体个案开始。当然，对于此案我还是要提醒，不要因媒体和上级机关的强烈关注而矫枉过正，不枉不纵才是真正的法治。良好的法治与权力治理，靠的是常规有序的公开运作，不是某种泄愤式报复式的打击。尤其对于王佳俊而言，不管其高考当年是否年满18周岁，都只是处于一个服从者的从属角色；而其成人后身不由己地沿着原有的轨迹拿着假录取通知书获得的“真文凭”去求职办户口，到底属于什么行为，对司法也是个考验。作者系资深媒体人士、知名时评家